這一幕很容易讓人聯(lián)想起兩年前的那場比亞迪第 500 萬輛新能源汽車下線儀式，彼時，王傳福在演講中幾度哽咽，淚灑現(xiàn)場，講到最后，大屏幕打出 " 在一起 才是中國汽車 "，王傳福身后陳列著 13 家友商的車型，宛如中國汽車 " 全家福 "。他帶領全場為同行鼓掌，隨后不少車企在微博轉發(fā)并表示攜手前行，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。
兩次哽咽的內涵已經截然不同，如果說兩年前，王傳福在舞臺上的淚水，蘊含著一種 " 艱難困苦，玉汝于成 " 后的自豪與開放。那么如今股東大會上抑制不住的哽咽，更多是承受著來自市場、輿論乃至競爭對手的巨大壓力時，流露出的委屈。
從呼吁同行攜手并進，到獨自扛起風雨專注前行，兩年時間，比亞迪的處境轉換背后，是中國新能源汽車產業(yè)逐漸從做大蛋糕的拓荒時代，步入了暗流涌動的存量市場。
當下這片深水區(qū)，正上演著前所未有的較量。從 " 車圈恒大 " 的警示預言，到席卷全行業(yè)的價格戰(zhàn)爭論，再到重慶論壇上毫不避諱的點名互懟，車企間的攻訐愈發(fā)赤裸。
但不得不提的是，能在輿論場上發(fā)聲的，恰恰是暫無生存之憂的 " 幸存者們 "，那些真正被淘汰出局的，早已失去了表達的機會。同樣，如今高喊 " 反內卷 " 口號的，往往正是上一輪殘酷競賽中勝出的贏家，而真正選擇或被迫躺平的，早已湮沒在滾滾車輪之下。
更值得玩味的是，這些贏家一邊在輿論場上疾呼反內卷，另一邊卻不同程度地在產品、定價、營銷的各個環(huán)節(jié)，將內卷進行到底。
嘴上說著要反內卷打破囚徒困境，行動上卻不斷加固著競爭的牢籠，已經成為當下許多車企心照不宣卻又無法掙脫的共同困境。
車企大佬論壇 " 撕破臉 "
對于企業(yè)而言，被置于與 " 恒大 " 同等的審視框架下，無疑是一種冒犯與傷害。被扣上 " 車圈恒大 " 的帽子，比亞迪內部必然是滿腹委屈。
王傳福在股東大會上尚能以 " 從不拉踩別人，只專注做好自己 " 的姿態(tài)保持克制，但企業(yè)積壓的情緒與反擊的意志，終需有人代為發(fā)聲。
就在股東大會的同一天，比亞迪集團品牌及公關處總經理李云飛率先 " 開炮 "，將矛頭直指行業(yè)亂象。他直言比亞迪遭受的 " 黑公關 " 攻擊強度 " 是蔚來的數(shù)倍以上 "，強烈暗示有競爭對手投入巨額資金進行系統(tǒng)性抹黑。李云飛的批評并未止步于此，他更將矛頭指向整個行業(yè)風氣，痛斥某些車企在營銷宣傳中 " 又蠢又壞 "，并激烈反對發(fā)布會上拉踩競品的普遍做法。
" 汽車行業(yè)有的不是用孫子兵法，用的是厚黑學，有的人是又壞又蠢。真心誠意做技術做品牌的企業(yè)對這些是深惡痛絕的。"
他以比亞迪已落地的兆瓦閃充技術為例，批評部分友商的技術承諾淪為期貨，并呼吁行業(yè) " 拒絕夸大宣傳 "、" 拒絕陰陽，反對拉踩 "、" 打擊黑公關 "，同時強調 " 反內卷 " 應聚焦技術創(chuàng)新而非盲目降價。
李云飛的直言不諱，迅速在論壇上激起了同樣直白的回應。就在次日，吉利控股集團高級副總裁楊學良的發(fā)言，堪稱本屆論壇最具火藥味的反擊。
他開篇便以 " 人咬狗還是狗咬人 "、" 人吹滅鬼燈還是鬼摧毀人燈 " 設喻，質疑行業(yè) " 反內卷 " 口號的真實性，矛頭所指，對準了比亞迪。
會上，楊學良舊事重提，直指兩年前那場震動行業(yè)的 " 長城舉報比亞迪使用常壓油箱涉嫌排放造假 " 事件。他不僅公開表達了對長城汽車董事長魏建軍的支持，更強烈質疑該重大事件久拖未決的狀態(tài)：" 如果這么大一件事都能不了了之，行業(yè)又如何自律？"
更關鍵的是，他首次透露：吉利通過自己的拆解測試，得出了與長城 " 相同的結論 "，為長城的指控提供了來自另一頭部車企的 " 背書 "，將比亞迪置于更嚴峻的質疑之下。
此外，楊學良以連續(xù)的反問句說道，" 某車企去年重慶論壇拋出了‘牌桌論’，今年拋出‘拉踩論’、‘又蠢又壞論’，這算不算賊喊捉賊，我不知道長城舉報比亞迪油箱造假排放造假違犯了什么論？是不是又蠢又壞又拉踩？" 他明確主張通過法律途徑解決爭議，并代表吉利承諾 " 永遠不搞內卷、永遠不做卷王 "。
楊學良這番激烈的發(fā)言，得到了現(xiàn)場另一位重量級人物——廣汽集團埃安營銷本部負責人肖勇的即時附議。肖勇稱其為 " 行業(yè)嘴替 "。這意味著，這番指控道或許是部分同行的心聲，比亞迪所承受的壓力與質疑，已擴展至更廣泛的陣營。
價格戰(zhàn)與反內卷
與楊學良、李云飛等直抒胸臆甚至鋒芒畢露的發(fā)言相比，論壇上其他多數(shù)車企高層的表態(tài)則顯得更為審慎與聚焦。
他們的憂慮主要集中在一個更具普遍性且迫在眉睫的威脅上，即失控的價格戰(zhàn)與內卷對行業(yè)根基的侵蝕。
中國國際貿易促進會汽車行業(yè)分會會長王俠在會上發(fā)布的一組觸目驚心的數(shù)據(jù)，為這種憂慮提供了冰冷的注腳。
據(jù)不完全統(tǒng)計，2024 年國內車市降價車型 200 多款，2025 年前 4 個月降價車型已達 60 多款。剛剛過去的 5 月，情況進一步加劇，在頭部車企大范圍、大幅度降價帶動下，多家車企跟進效仿，降價車型達百余款之多，降價幅度最高超 5 萬元，甚至出現(xiàn)了好久不見的 3 萬元級的車價。在降價帶來銷量增長的同時，行業(yè)利潤進一步下探至 4% 以下的極低水平。
長安汽車董事長朱華榮作為東道主，表示 " 堅決反對無底線、無道德底線、無法律底線的惡性競爭。" 他說，當前的激烈競爭讓長安的經銷商、供應商鏈條上的 100 多萬職工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，可持續(xù)健康的發(fā)展也面臨巨大的挑戰(zhàn)。無論競爭多么激烈，長安旗下的長安品牌、深藍品牌、阿維塔品牌都會堅守底線和原則。
朱華榮說，中國汽車市場也存在許多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，一是品牌數(shù)量多，現(xiàn)在中國品牌，乘用車品牌大數(shù) 70 個，加上其他品牌有 100 個，每個月的新品數(shù)不勝數(shù)，行業(yè)內都記不住，這就造成了用戶的選擇困難。二是價格混亂，而且大有從中國蔓延到海外的趨勢，0 公里二手車出口到海外，擾亂了市場，這對中國品牌傷害極大。三是部分品牌夸大宣傳，給非專業(yè)的消費者造成了許多誤導。四是不以汽車產業(yè)長期健康發(fā)展為目的的一些資本和資源進入其中，涉足其中，增加了汽車產業(yè)競爭的復雜性。
奇瑞控股集團董事長尹同躍也表示，" 降價是最無奈的一招，是無奈之舉，是飲鴆止渴的手段。" 他認為，中國汽車經歷了高度競爭的蓬勃發(fā)展之后，必須回歸本源，追求長期主義，追求高質量發(fā)展，這是中國汽車由大變強的必經之路。
（責任編輯：徐帥 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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